唐宁顺着那只手看过去，落入眼瞳的，是一张极具侵略性的脸。

没错！

她在一个男人的身上，感受到了很强烈的侵略感。

尤其是那双眼睛，对视不过两秒，唐宁便觉心惊胆寒，好像下一秒她就要被拖出去千刀万剐。

她不知道这男人是如何凭空出现的，直到窗口的风袭过，吹起床边白色纱帘，她才看到原来这病房里竟有两张病床。因为那张病床靠窗户，又一直拉着帘子，她的注意力又一直都在渣男贱女身上，所以一直没发现，病房里还有另外一个病人。

这时，病房的门从外面推开，走进来另外一个男人。

看清楚病房内的情形，男人愣了一下，疾步过来，“四哥。”

见唐宁眼神已经恢复理智，“四哥”松开了手，站起身，和刚来的男人一块往外走。

眼看着他们走到门口，唐宁忽然开口：“谢谢。”

“四哥”走出去了，倒是后来的男人顿了顿脚步，回头看了唐宁一眼。

那一眼，杀气四溢。

上车之后，秦贺皱着眉开口：“四哥，您刚才为什么帮那个女人？”

他虽然不知道事情全貌，也能猜出个大概。刚才那女人如果杀了人，下半辈子就得牢底坐穿。四哥从来不会多管闲事，可四哥管了，伸手了。

他不理解。

这不符合四哥的风格。

男人坐在后座，一半脸隐没在暗淡光影里，秦贺看不见他此刻的神情，只知道他沉默了良久，淡淡启唇：“小贺，你不觉得她跟我很像吗？”

想到那个狼狈又愚蠢的女人，秦贺皱眉，“一点都不像。”

四哥英明神武，手段雷霆，就算是要人命，也会把自己手上的血处理的干干净净。那个女人蠢的在医院动手，恨不得等警察来抓她。

哪点像了？

男人笑了笑，道：“我是说，十五年前的我。”

秦贺眼神一暗，不说话了。

过了好半天，秦贺开口：“四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至少咱们现在很好。”

男人没有回应，淡淡问：“人找到了吗？”

秦贺摇头，“您说的那一片，六年前就拆了，原来的居民也都搬走了。我找人问过，对您说的那个女孩都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这个结果在意料之中，男人的眼神里划过一片晦暗。

他低头，手指摩挲着一只黑色手机。手机的款式很复古，已经是停产很多年的产品，但他一直在用。

秦贺说：“您说当时给那姑娘留了电话号码，说不定哪天她真的就打过来了。”

男人沉默片刻，道：“或许吧。”

——

警局。

“人是你捅伤的？”对面的女警问了三遍，唐宁才回过神，苍白着面色点点头，“嗯。”

“沈逸尘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捅他？”

唐宁垂下眼睑，唇边苦涩，“他是我丈夫。他出轨……”

女警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流露出同情，语气也变得和缓，“出轨可以离婚，咱们身为新时代的女性，可不能总围着男人转，失去自我价值。”

“是啊……”唐宁怔怔失神。

她以前也是一个很有自我的女孩子，刚上大学那会，满满都是对这个社会的期待和憧憬。她幻想过自己毕业后，会穿上职业西装，抱着笔记本，穿梭在高档写字楼里，在职场上大放光彩。

可是后来，父母意外去世，她的人生一下子就灰暗了。

沈逸尘就是那个时候跟她表白的，他就像童话里的王子，一直守护着她，陪着唐宁度过了那段艰难的时光。

唐宁不可遏制的爱上了他，后来拿钱投资，嫁给他，生下女儿，又心甘情愿的在家相夫教子。她的那些远大抱负和理想，早就被抛诸九霄云外去了。

女警起身倒了杯水给她，“你现在把人捅伤了，如果对方咬着不放，你就要坐牢。你想过后果吗？”

唐宁握着水杯，茫然摇头。

她的确没有想过。

得知被吃绝户后，她就崩溃了。加上谢晴柔说的那些话**的，她当时想的就是同归于尽，所以真的没有理智去思考后果。

她现在冷静下来了，就要面对现实，“如果被告，我要坐几年牢？”

“先要看对方伤的程度，如果轻微伤，且他愿意私下和解的话，顶多赔点钱，道个歉就完了。如果是重伤，至少三年。”

看她神情不对，女警没有再往下说，拍了拍唐宁的肩膀道：“你现在先打个电话给家里人，让他们过来保释一下你吧。其余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

唐宁唇间泛出苦涩，低低道：“我没有家人了。”

她的父母都在那一场意外中丧生了，她嫁给沈逸尘之后，勉强算是沈家的人了。可是现在她捅伤了沈逸尘，沈家也不会为她保释。

女警一愣，道：“那朋友呢？叫朋友过来也行。”

唐宁惭愧至极，低下头甚至不敢跟女警对视，“我……没有朋友。”

她这几年的青春，都埋在那个家里了，她没有时间去交朋友，唯一的朋友谢晴柔已经背刺她了。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

唐宁被关了三天。

三天后，女警带来消息，说沈逸尘那边决定告唐宁。

“伤情鉴定书还需要半个月才能出来，我去过医院，沈逸尘看上去伤的挺重，估计重伤跑不掉。”女警看着唐宁憔悴的脸，于心不忍，“你……做好心理准备。”

坐牢……

唐宁摇头，“我不想坐牢。”

她也不能坐牢。

她如果坐牢，就会被逼着离婚，那她就更无法拿回父母的遗产了。

“我不能坐牢，我不能坐牢……”唐宁重复着，眼神里却透着茫然。

女警道：“我能帮你的，也只是帮你申请法律援助。其实最好的还是能私下和解，你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唐宁颓然的坐下去，像一只灵魂枯竭的木偶。

众叛亲离。

就连一手养大的女儿都不要她了，还有谁能帮她？

还有谁……

唐宁忽然想到一个人，她猛地站起身，紧紧的抓住了女警的手，“有一个人……有一个人他或许能帮我，但是……但是我不确定还能不能联系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