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波江上一剑客1失温的重逢苏念觉得自己像一件被精心打包、贴上价签后，

陈列在玻璃柜里的赝品。今晚的“世纪之光”建筑设计颁奖晚宴，衣香鬓影，流光溢彩。

空气中浮动着香槟的甜香和人们矜持而热络的笑语。她挽着丈夫秦风的手臂，

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名为“得体”的节拍器上。秦风，

秦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也是她结婚五年的丈夫。他正低声与一位地产大亨谈笑风生，

手指在她的手腕上无意识地收紧，像是在宣示所有权。苏念没有挣扎，

早已习惯了这种无声的警告。她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掠过人群，却在扫过主宾席时，

像被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刺中，骤然定格。那个人，是陆屿深。他坐在最耀眼的位置，

是今晚当之无愧的主角。五年不见，时光非但没有磨损他，反而像最顶级的匠人，

将他雕琢得更加锋利夺目。褪去了大学时的青涩，他穿着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眉眼深邃，

周身散发着一种沉淀下来的、混合着冰冷与骄傲的气场。他正侧耳听着身边的人说话，

嘴角挂着一丝礼貌而疏离的弧度。那一刻，整个宴会厅的喧嚣都仿佛被抽离了，

只剩下苏念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一声声，撞击着她空洞的胸腔。她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

可再次见到他，才知道那片看似平静的湖面下，埋葬着怎样一座汹涌的火山。“在看什么？

”秦风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的审视。“没什么，”苏念迅速垂下眼睑，

“只是觉得今晚的获奖者，很年轻。”秦风顺着她刚才的视线望去，嗤笑一声：“陆屿深，

一个靠理想主义包装自己的疯子。不过这几年运气好，搭上了几个国际项目，算是混出头了。

怎么，你认识？”苏念的心缩了一下，她平静地摇头：“不认识。”这两个字，

像一把生锈的刀，缓慢地割过她的喉咙。很快，颁奖典礼开始。

陆屿深作为压轴大奖“年度建筑设计师”的获得者，在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中走上台。

聚光灯追随着他，将他塑造成一尊神祇。他接过奖杯，站到话筒前，目光缓缓扫过台下。

苏念下意识地想躲，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她感觉他的视线掠过了她，

没有停留，却在她身上留下了一片灼人的温度。“感谢评委会，感谢我的团队。

”他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低沉而富有磁性，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很多人说，

我的设计里有一种挥之不去的破碎感和疏离感。他们问我，我的灵感来自哪里。”他顿了顿，

黑曜石般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我的灵感，来自一次彻底的背叛。

来自你曾经以为坚不可摧的信仰，在一夜之间，被最信任的人亲手打碎，然后告诉你，

那些所谓的理想与情感，在现实和金钱面前，一文不值。”全场一片安静。

没人知道他话里指的是什么，只当是天才设计师们惯有的、故作高深的感性。但苏念知道。

每一个字，都像一枚烧红的钉子，精准地钉进她的骨头里。她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微笑，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用疼痛来维持清醒。晚宴后半段的自由交流时间，

苏念找了个借口，独自走向露台，想透一口气。冰冷的夜风吹在她**的皮肤上，

让她微微战栗。“苏**，或者……我该叫你秦太太？”那个她逃离了整晚的声音，

在她身后响起。苏念缓缓转身。陆屿深就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手里端着一杯酒，

眼神比夜色还要凉。“陆先生，恭喜。”她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汪死水。“恭喜我？

”他走近一步，逼人的气场让苏念感到一阵窒息，“是啊，我该谢谢你。

没有你当年的‘成全’，我可能还抱着那些可笑的梦想，在某个地下室里画图纸。

”“那很好。”苏念强迫自己直视他，“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成功。”“那你呢？”他逼近，

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你也得到你想要的了吗？秦太太的身份，数不尽的财富，

上流社会的入场券……用我们的爱情和梦想去换，这笔买卖，划算吗？

”他的每一个字都淬着毒。苏念感觉自己的心脏正在被反复凌迟。她不能解释，

一个字都不能。当年的选择，前提就是永不开口。她扬起一抹刺眼的笑，语气轻佻：“划算。

至少，我再也不用为下个月的房租发愁，也不用陪着一个空有梦想的穷小子，

去啃最便宜的面包了。”陆屿深眼中的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熄灭了。他死死地盯着她，

像是要将她看穿。许久，他笑了，那笑意却比哭更令人心寒。“好，很好。”他点点头，

退后一步，仿佛她是某种会污染他的病毒，“苏念，你是我见过最诚实的女人。

”他转身离去，背影决绝。苏念维持着站立的姿势，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

她才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扶住冰冷的栏杆，大口地喘息。眼泪，

终究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砸在昂贵的地毯上，无声无息。像她那死去的爱情，

连一点灰烬，都不曾留下。2上锁的画室回到那座被称为“家”的，金碧辉煌的别墅时，

已经接近午夜。秦风喝了酒，一进门就扯掉了领带，满身戾气地将外套甩在沙发上。

他斜睨着跟在身后的苏念，眼神阴鸷。“你和陆屿深，在露台上聊了什么？”“没什么，

他来恭喜我。”苏念换着鞋，语气平淡。“恭喜你？”秦风冷笑，“恭喜你嫁给我这个废物，

还是恭喜你成功从一个艺术家，变成了一个只会陪笑的交际花？”苏念的动作一顿，

没有说话。这五年来，秦风的猜忌和羞辱早已是家常便饭。

他像一个看守着一件不属于自己珍宝的狱卒，一边炫耀，一边又因害怕失去而变得歇斯底里。

“我警告你，苏念，”秦风走过来，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

“别忘了你今天的一切是谁给的。当年陆家快破产的时候，陆屿深像条狗一样四处求人。

是我爸，是我们秦家，拉了他们一把。而你，就是那笔交易的‘添头’。

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下巴上传来剧痛，苏念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空洞得像一口古井。“我记得。”她说。

她的顺从似乎让秦风觉得无趣。他厌恶地甩开手，转身进了浴室。很快，

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苏念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客厅里。这里的一切都昂贵而精致，

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墙上挂着的是她不认识的名家画作，而不是她曾经最爱的，

自己亲手捏制的陶塑。她的画室，或者说，曾经的画室，在别墅三楼的尽头。那扇门，

已经五年没有打开过了。苏念像是被梦游的魂灵牵引着，一步步走上楼梯。

她从一盆早已枯死的绿植花盆底下，摸出了一把落满灰尘的钥匙。钥匙插入锁孔，

转动时发出“咔哒”一声，像是打开了一座尘封的坟墓。门推开，

一股混杂着尘土和松节油的、熟悉的味道扑面而来，瞬间将苏念淹没。

房间里的一切都用白布覆盖着，像一个个沉默的幽灵。她没有开灯，

只是借着窗外泄进来的月光，缓缓走到房间中央。她揭开那块最大的白布。

下面是一个未完成的雕塑。那是她和陆屿深。是他们大学毕业时，她偷偷开始创作的作品。

她想把它当成求婚礼物送给他。作品里的他，眼神明亮，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而她，

依偎在他身边，满脸都是藏不住的幸福。他们脚下，是他们一起设计的，梦想中的建筑模型。

他们给它取名叫“乌托邦”。可现在，这个“乌托邦”只完成了一半。作品上的两个人，

表情还未曾精细雕琢，就永远地定格在了那个充满希望的瞬间。而此刻，

上面已经落满了厚厚的灰尘，像是在无声地嘲讽着过往。苏念伸出手，指尖颤抖着，

拂去雕塑上“陆屿深”脸上的灰尘。那一刻，记忆的洪水冲垮了她用五年时间筑起的堤坝。

……五年前。“念念，你看！我拿到了‘星辰杯’青年设计赛的金奖！

”陆屿深像个孩子一样，举着奖杯冲进他们租住的小公寓，兴奋地将她抱起来转圈。

“我们的‘乌托邦’，有启动资金了！我们可以买下城南那块废弃的旧厂房，

把它改造成我们梦想的样子！”苏念笑着，任由他抱着，眼里心里全是他。那时候的他们，

虽然穷，却拥有着全世界最富足的灵魂。然而，幸福的泡沫，一夕之间就被戳破了。

陆屿深的父亲突发脑溢血，公司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昔日众星捧月的陆家，

转眼间门可罗雀。陆屿深放下了所有骄傲，四处求人，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闭门羹。

苏念陪着他，看着他一夜之间憔悴下去，眼里的光芒一点点熄灭。她心如刀割。

就在他们快要绝望的时候，秦风的父亲，秦氏集团的董事长秦正华，找到了她。“苏**，

我很欣赏你的才华。”秦正华开门见山，将一份合同推到她面前，“我也可以帮你，

帮陆屿深，帮陆家渡过难关。”苏念看着那份巨额的注资合同，眼中燃起希望。“但是，

我有一个条件。”秦正华慢条斯理地说，“我的儿子秦风，很喜欢你。只要你答应嫁给他，

并且永远离开陆屿深，这份合同，立刻生效。”苏念如遭雷击。“而且，

”秦正华的眼神变得锐利，“你必须让陆屿深‘恨’你。让他相信，你是为了钱才离开他。

只有这样，以他的性格，才能彻底死心，重新站起来。否则，他会为了你，

毁掉我们两家所有的努力。”那是一个魔鬼的交易。用她的爱情，她的梦想，她的一生，

去换陆屿深的未来。苏念看着窗外，陆屿深正等在咖啡馆外，

落魄的身影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她知道，他那样骄傲的一个人，

如果知道自己是被心爱的女人“卖”了才得救，他会彻底垮掉的。秦正华说得对，要救他，

必先毁掉他心中那个完美的“苏念”。她记得自己颤抖着拿起笔，签下名字。

也记得她是如何回到出租屋，用自己所能想到的、最残忍的话，对陆屿深说了分手。

“我受够了。陆屿深，我不想再跟你过这种没有希望的日子了。”“你的梦想能当饭吃吗？

你的‘乌托邦’能给我买一个名牌包吗？”“秦风能给我想要的一切，而你，

什么都给不了我。”她看着他眼里的光，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最后的破碎，熄灭，

变成一片死寂的灰。那个瞬间，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也跟着一起死了。

……“嗡嗡——”手机的震动将苏念从回忆的深渊中惊醒。是秦风发来的信息，

只有两个字：“过来。”苏念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未完成的雕塑，用白布重新将它盖上，

仿佛在掩埋自己的尸体。她锁上门，擦干眼泪，脸上又恢复了那种麻木的平静。她知道，

有些坟墓，一旦打开，就再也无法安眠了。3锈蚀的约定城南的废弃厂房，

像一头搁浅在城市边缘的灰色巨兽。红砖墙上爬满了藤蔓，巨大的玻璃窗破碎不堪，

露出黑洞洞的内部。这里曾是苏念和陆屿深的秘密基地，是他们“乌托邦”的选址。

他们曾无数次地站在这里，规划着未来。陆屿深负责天马行空地构思，

苏念则用画笔将他的构想一点点变成现实。“这里，我们要建一个空中花园，

种满你最喜欢的栀子花。”“那边的仓库要打通，做成一个开放式的艺术展厅，

让所有有梦想的年轻人，都能在这里展示他们的作品。”“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