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剥离初吻忆界圣心儿童医院重症监护室外,王民权靠在冰冷的金属长椅上,
双手合十,心里默默祈祷,让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女儿,快点好起来吧。朵朵,他的朵朵,
才八岁啊。“神经元退化症(NRS)……进展非常迅速……抱歉,王先生。”几个小时前,
主治医生马主任摘下眼镜,沉重地告诉他,“常规疗法效果微乎其微。
目前……唯一有希望的,是‘曙光’基因疗法。”希望,这个词像一剂强心针,
一下扎进了王民权的心脏。“费用?”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没有丝毫水份。
马主任递过来一张薄薄的电子通知单。
屏幕上跳动的数字触目惊心——5,000,000信用点。后面那一串零,
几乎要灼伤他的视网膜。他全部的积蓄,变卖了父母留下的老房子,加上能借到的每一分钱,
也不过是这个数字的一个零头,杯水车薪啊!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的,
脚步虚浮地踱到走廊,在一张长椅上坐下,明亮的灯光刺得他眼睛止不住的流泪。
长椅上坐了良久,王民权依旧没想出什么好办法。自从朵朵生病后,
他发现各种麻烦接踵而至,霉运便开始如影随形。首先,他任职的公司取消了弹性工作制,
严格执行起各种考核要求。妻子因为要照顾女儿,刚刚辞职。而物价,据说马上又要通涨。
现在,他坐在长椅上,心里充满了绝望。他们一家,已处在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这一大笔治疗费该从哪里出呢?他的口袋是空的,未来也是空的。他该怎么办呢?
王民权闭上眼,无力地叹了口气。朵朵确诊前最后一次在公园奔跑嬉笑的画面,
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放映——阳光,草地,清脆的笑声,
往昔美好的画面和现在监护室里苍白的小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这让他心如刀绞。“爸爸,
我什么时候能再去放风筝呀?”女儿刚住进忆界圣心医院时,那虚弱的声音仍然回响在耳边。
他猛地睁开眼,眼眶干涩得发痛。视线扫过走廊尽头一块巨大的全息广告屏,
那上面绚烂的光影变幻着,一个柔和得近乎催眠的女声流淌出来:“忆界——释放冗余情感,
兑换真实需求。”“珍贵回忆,价值永恒。让过去,照亮未来。”画面上,
一个衣着光鲜的男人微笑着,将一段闪烁着金光的记忆片段,
放入一个优雅的银色“记忆评估器”里。瞬间,他的账户数字飞速跳动,
豪宅、跑车、环球旅行的画面随之闪现,最后定格在男人幸福满足的笑脸上。
“忆界……”王民权喃喃自语。一个他曾嗤之以鼻的名字。作为神经接口工程师,
他太清楚这种技术的底层逻辑——粗暴地将人类最私密、最珍贵的记忆数据化、商品化。
他曾称其为“灵魂的当铺”。可现在……灵魂?如果灵魂能让朵朵多活一天,
他甘愿把它卖掉。“嘿,小李……”一个沙哑、含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王民权侧头,
看到了住在同一栋破旧公寓楼的老邻居——老张。他佝偻着背,穿着不合时宜的厚外套,
眼神空洞得像两口枯井,茫然地看着王民权,嘴角挂着浑浊的口水。“老张?
”王民权试探着叫了一声。老张浑浊的眼珠费力地转动了一下,似乎在努力聚焦,
但很快又涣散了。“……你是谁家的娃?看着……眼熟……”他嘟囔着,
手指神经质地抽搐着,“我的……我的钥匙呢?
放哪儿了……我儿子要放学了……”他踉踉跄跄地走开,在空无一物的墙壁上徒劳地摸索着,
仿佛那里有一扇看不见的门。王民权的心猛地一沉。老张是“忆界”的“常客”,
据说为了给儿子还赌债,过度出售了记忆。
这就是代价——一个连自己是谁、家在哪儿都记不清的活死人。一个触目惊心的警示牌!
然而,那广告屏上跳动的巨额数字,一遍遍挑逗着他那濒临崩溃的神经。冗余情感?
朵朵躺在里面,每一秒生命都在流逝,他那些所谓的“珍贵回忆”,在女儿的生死面前,
不就是最“冗余”的东西吗?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藤蔓,在绝望的废墟上疯狂滋长。
“忆界”客户服务中心的奢华与冰冷,超出了王民权的想象。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菌的,
略带了一丝淡淡的甜橙香气的味道。而模拟星河的天花板上没有窗户,
只有无处不在的、散发着舒适微光的曲面屏。穿着完美制服的工作人员步履轻盈,
脸上挂着标准化的微笑,像一群设定好程序的精致仿生人。“王先生,欢迎来到忆界。
我是您的专属客户主管,苏芮。”一个穿着珍珠白套裙的女人微笑着迎上来。
她看起来三十岁上下,妆容无懈可击,笑容标准,动作优雅。只是她的手,干燥、微凉,
像某种高级塑料制成的。王民权被她引领着,穿过静谧的走廊,进入一个私密的评估室。
房间中央,悬浮着一个造型流畅、充满未来感的银色头盔状装置,它连接着复杂的管线。
“请放松,王先生。我们首先会对您进行全面的神经活动扫描,
以精准评估您的‘记忆资产’价值。”苏芮的声音甜美、平稳,像缓缓流淌的蜜糖,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她示意王民权坐到一张符合人体工学的软椅上。“过程无痛,
只需几分钟。”头盔轻柔地罩下。一阵微弱的电流感扫过头皮。王民权闭上眼,
强迫自己不去想老张那空洞的眼神。片刻之后,房间中央的全息屏幕亮起。
2,000,000信用点[记忆片段:毕业典礼]情感浓度:B级……冰冷的数字,
**裸地标注着他生命中最滚烫的瞬间。与妻子陈薇在那个飘着细雨的初春夜晚,
两人笨拙而甜蜜的初吻,青涩的恋情,狂热的心跳,她唇瓣的柔软……标价80万。
“系统评估非常高效,王先生。”苏芮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赞赏,
“您拥有一些极具价值的‘情感资产’。尤其是与令嫒相关的片段,SS级评价非常罕见。
”王民权的目光死死盯在“王朵朵第一次叫‘爸爸’”那一行。200万,
仅仅是这一个片段,就接近了“曙光”首期费用的门槛。他心脏狂跳,但下一秒,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涌上喉头。卖掉女儿第一次叫爸爸的记忆?
这和亲手剜掉自己的心有什么区别?不,不行。那是他灵魂的锚点。
他的视线艰难地移回列表顶端。“与陈薇初吻……80万。”第一期治疗费,需要150万。
卖掉它,再加上他所有的积蓄,勉强能够上。“我……”王民权的喉咙发紧,声音干涩,
“卖掉这个。”他用尽全身力气,指向全息屏上那个标注着“与陈薇初吻”的条目。
“明智的选择,王先生。”苏芮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仿佛他选择的只是卖掉一件旧家具。
“S级初吻记忆,情感纯粹度高,在‘怀旧情感体验’市场非常受欢迎。确认剥离吗?
”王民权闭上眼,重重地点了点头。一份闪烁着冷光的电子协议浮现在他面前。他看也没看,
用颤抖的手指在虚空中按下了确认。头盔再次启动。这一次,不再是扫描。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袭来——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深沉的、源自意识深处的“剥离感”。
仿佛有根无形的线,连接着他大脑中某个温暖、柔软、带着青草和雨滴气息的区域,
正在被一丝丝、一缕缕地精准切断、抽离。
他下意识在脑海中回溯那个雨夜:校园后门的老槐树下,昏黄的路灯光晕里,
陈薇微红的脸颊,他鼓足勇气凑近时她睫毛的颤动,
双唇相触时那触电般的悸动和席卷全身的暖流……回溯的画面突然卡顿,
像是信号不良的老旧录像带。色彩开始剥落,声音变得模糊遥远。
那份悸动、那份甜蜜、那份青涩的狂喜……正在飞速地褪色、消解。像捧在手里的雪花,
眼睁睁看着它融化、消失,只剩下一滩毫无意义的冰水。过程持续了大约十分钟。
当头盔升起时,王民权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空虚。不是生理上的不适,
而是精神上仿佛被挖走了一块,留下一个冷飕飕的洞。他茫然地坐着,
试图再次回想那个初吻。事件还在——时间、地点、人物。但附着其上的所有情感,
所有的温度、味道、心跳的节奏……统统消失了。只剩下一个苍白、干瘪的“事实”,
像教科书上的一段冰冷描述。“交易完成,王先生。”苏芮递过来一张闪着微光的电子凭证,
上面清晰地显示着800,000信用点已实时汇入他的指定账户。
“感谢您为‘优化情感资源配置’做出的贡献。忆界期待您的再次光临。
”她的笑容依旧完美无瑕,像戴了一张精致的人皮面具。
王民权踉跄地走出“忆界”那扇沉重的合金大门。外面城市的喧嚣和霓虹灯的闪烁,
让他有些恍惚。账户里多了80万,朵朵有希望了。这念头本该给他带来狂喜,
如今却莫名地在让他陷入深深的失落中。。。。。。他几乎是凭着肌肉记忆,
回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家。钥匙**锁孔,转动,门开。
妻子陈薇正坐在客厅略显陈旧的沙发上,低头看着一本电子杂志。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
灯光下,她的面容依旧清秀,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那是长期照顾王朵朵留下的痕迹。
“回来了?医院那边怎么说?”她的声音很平静、很温和。王民权看着她。
看着这个他曾经深爱、并与之共度了十几年岁月的女人。他记得他们结婚,记得王朵朵出生,
记得无数个柴米油盐的日子。但此刻,当他试图去感受“爱”这个字眼应有的温度,
试图去捕捉当年那份让他心跳加速、愿意付出一切的情愫时……一片空白。记忆还在,
像一个上了锁的盒子。
但打开盒子的钥匙——那份独一无二的情感连接——在“忆界”那个冰冷的评估室里,
被剥离、被卖掉了。陈薇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神中的异样。那不是疲惫,不是悲伤,
而是一种……彻底的陌生和茫然。她微微蹙起了秀气的眉头,放下手中的电子板,
仔细打量着他,眼神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忧虑?“民权?”她轻声唤他,
声音里带着一丝试探,“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王民权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他想告诉她他卖掉了他们初吻的记忆换来了朵朵的救命钱。想问问她,
是否还记得那个雨夜槐树下的心跳。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化作一声疲惫至极的叹息。“……没什么,”他避开她的目光,声音干涩,“就是有点累。
钱……第一期治疗费,我凑到了。”他拿出那张电子凭证,放在茶几上,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忆界”那无菌空气的冰冷。
陈薇的目光扫过凭证上“忆界”的标志和那个刺眼的金额,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
她没有立刻去看凭证,也没有追问钱的来源,只是静静地、深深地看了王民权一眼。
那眼神复杂难辨,有瞬间的震惊,有深切的痛楚,有某种决绝,
甚至……还有一丝王民权此刻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再感知到的、沉甸甸的悲伤。
她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抿紧了唇线,将所有的言语都咽了回去,
化作一个沉默的、带着无尽疲惫的侧影。她拿起凭证,指尖有些发白,然后一言不发地起身,
走向卧室,轻轻关上了门。客厅里只剩下王民权一个人,站在惨白的灯光下。
他疲惫地将自己扔进沙发,头仰在靠枕上,茫然的目光正好落在墙上的婚纱照里,
年轻的他拥抱着笑靥如花的陈薇。他看着照片,努力想从中找回一丝当初拍摄时的心情。
没有。什么都没有。照片里的人,像两个和他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为了救女儿,
卖掉了爱的感觉。而妻子那沉默的、欲言又止的眼神,像乌云密布的天空,
阴晴不定且又晦暗不明。第二章:甜蜜的代价忆界圣心儿童医院重症监护室里,
王民权隔着厚厚的观察窗,目光贪婪地锚定在病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上。他的朵朵,
此刻正戴着呼吸面罩,瘦弱得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落叶,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连接在她身上的导管和线路,揪疼了王民权的心脏,也牵动着他紧绷的神经。
“曙光”疗法的第一期已经注入。医生的话带着谨慎的乐观:“……有反应,
神经元退化速度暂时放缓了。这是个好迹象,王先生。”好迹象!
这三个字如甘霖般瞬间滋润了王民权,他面露喜色,嘴角也微微上扬。他趴在观察窗上,
额头抵着冰冷的玻璃,贪婪地看着女儿微微颤动的睫毛。钱没有白花。
那个被挖走的初吻记忆,换来了女儿多呼吸一口空气的权利。值!
这个念头像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照亮了他精神世界里那处冰冷的空洞。然而,
这短暂的慰藉还没来得及品味,便被马主任接下来的话给击破了。“但是,
”马主任的声音将他拉回到残酷的现实,“NRS的病理特性决定了它的反复性极强。
‘曙光’并非根治,而是延缓。我们需要尽快进行第二期强化干预,巩固效果,
争取更长的稳定期。”说完,他递过来另一张电子通知单。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像狂风骤雨,
一下扑灭了王民权心里刚刚燃起的微光,这期的治疗费更高——2,200,000信用点!
“王太太的预存款项,加上您第一期支付的,还差……很大一部分。
”马主任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王民权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卖掉初吻记忆换来的80万,加上之前东拼西凑的积蓄和陈薇不知从何处筹措的款项,
刚刚填平了第一期。这220万的缺口,像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
再次横亘在女儿的求生之路上。告别马主任,王民权走出医院大门。
城市的喧嚣和霓虹在他眼中失去了所有的色彩,他的世界如今只剩下了黑白灰。
王民权艰难地咽了下口水,他想将嘴里泛起的阵阵苦涩,
连同多日焦虑引起的口腔溃疡的疼痛不适,一起吞进肚里,但他干涸的口腔里什么也没有,
反而被这多余的动作弄得他咽喉更痛了。“叮——”口袋里的通讯器震动了一下,
是“忆界”系统自动推送的广告:“情感资产增值提醒!您持有的【婚礼誓言】记忆片段,
市场估值近期上浮15%,当前价值:1,380,000信用点。即刻兑换,价值最大化!
”冰冷的字符,精准地戳中了他最深的恐惧和……唯一的“希望”。他停下脚步,
抬头望向那座矗立在城市中心、如同冰冷巨兽的“忆界”大厦。巨大的全息广告牌上,
那个衣着光鲜的男人依旧在微笑,用“冗余”的回忆兑换着触手可及的“幸福”。冗余?
王民权低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为了朵朵,他还有什么不能是“冗余”的?就在这时,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踉跄着撞进了他的视野——是老张!他比在医院时更加不堪了。
那件脏污的厚外套敞开着,露出里面同样脏污的睡衣,头发像一堆枯草,
眼神空洞得如同被挖去了灵魂。他站在医院门口的垃圾桶旁,徒劳地在里面翻找着,
语:“……蛋糕呢……给妞妞的……生日蛋糕……放哪儿了……”他抓起一团沾满污渍的纸,
小心翼翼地捧着,脸上露出一种扭曲的、近乎天真的笑容,仿佛真的找到了什么宝贝。
一个穿着医院护工制服的男人跑过来,粗暴地将老张手里的脏纸团打掉,
架着他往旁边停着的社区精神康复车走去。“老张头,别闹了!你闺女都嫁人十年了!
哪有什么妞妞?!”老张浑浊的眼睛茫然地转动着,对护工的话毫无反应,
只是固执地回头望着那个垃圾桶,
嘴里依旧念叨着:“蛋糕……妞妞……”王民权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窒息感瞬间袭来。老张空洞的眼神,错乱的记忆,就是他未来活生生的预告片啊!
他卖掉了一个初吻,便失去了爱的感觉。如果卖掉更多呢?他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连朵朵是谁都认不出来了?恐惧缠绕着他,逼得他喘不上气来。。。。。。但下一刻,
观察窗里朵朵苍白的小脸清晰地浮现在他眼前,那微弱的呼吸仿佛就在耳边。
恐惧在父爱本能面前,节节败退。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再次踏入了“忆界”那奢华而冰冷的殿堂。流程熟悉得令人窒息。同样的评估室,
同样的银色头盔,同样完美笑容的苏芮。“欢迎回来,王先生。
看来您对‘优化情感资源配置’有了更深的理解。”苏芮的微笑依旧无懈可击,
眼神却像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他的窘迫和决绝。“系统已为您更新评估报告。
您关注的【婚礼誓言】片段,确实升值了。”全息屏幕亮起,列表顶端,
【婚礼誓言】的条目闪烁着刺眼的金光,评估价值赫然变成了1,380,000信用点。
数字下方,还附带了一段冰冷的分析:“情感浓度峰值稳定(承诺、责任、幸福感),
市场稀缺性高(经典婚礼场景),适用于高端‘婚姻怀旧体验’套餐。
”王民权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段分析文字。
“承诺、责任、幸福感”……这些构成他生命基石的词汇,此刻被**裸地标价出售。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去回想。但记忆的闸门一旦被触动,
汹涌的情感碎片便不受控制地冲击着他。和着教堂悠扬的钟声,透过白纱,
王民权看到陈薇那含泪带笑的眼眸。
:“你是否愿意……”他清晰记得自己当时那声斩钉截铁、饱含了全世界幸福的“我愿意!
”他还记得交换戒指时指尖的颤抖和滚烫,记得宾客的掌声,
瓣的甜蜜和眼泪的咸涩……那份沉甸甸的、将两个人生命彻底捆绑在一起的承诺感和幸福感,
曾是他抵御世间一切风雨的铠甲。而现在,这副铠甲,即将被他亲手拆解、出售。
“确认剥离吗,王先生?”苏芮甜美的声音如同催命的符咒。王民权的喉咙像是被砂砾堵住。
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再次睁开眼时,眼底只剩下被绝望淬炼过的麻木。“确认。
”协议浮现,签名。头盔落下。这一次的剥离感,比第一次更加深沉、更加痛苦。
如果说初吻剥离的是悸动和甜蜜的嫩芽,那么婚礼誓言的剥离,
就像在活生生地抽走他生命主干的一部分。那根无形的线,
连接着更深层、更核心的情感区域——关于责任、承诺、以及“家”的终极定义。
泪光的眼睛、自己宣誓时声音的洪亮和坚定、戒指套上无名指时的神圣感……画面依旧清晰,
但色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庄严的钟声变得遥远模糊,陈薇眼中的光芒黯淡下去,
那份宣誓时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澎湃爱意和责任感,如同退潮般急速消散。
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麻木感,伴随着强烈的眩晕,从意识的深处弥漫开来。不是疼痛,
而是更深层次的“死亡”——某种构成“王民权”这个人格核心的东西,正在被连根拔起。
过程似乎更长,也更难熬。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点点蚕食。当头盔升起,
王民权瘫软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布满冷汗。精神上的空洞感比上一次更加巨大,
更加寒冷。他试图去抓住脑海中关于婚礼的任何一丝情感残留——那神圣的喜悦,
那沉甸甸的承诺,那对新生活的无限憧憬……然而,空无一物。记忆还在,
像一个被掏空了内容的精美礼盒。他记得时间、地点、流程、每一个人的脸。
但他再也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一刻会如此重要?为什么那些誓言会让人热泪盈眶?
为什么交换戒指会带着近乎神圣的意味?所有的“为什么”都失去了答案,
只剩下一个冰冷、苍白、毫无意义的“事实”轮廓。苏芮递过来的凭证,数字刺眼。
“交易完成。您的‘情感资产’管理非常高效,王先生。”她的赞美像冰锥,刺得他心痛。
王民权踉跄着离开,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掏空了填充物的玩偶,每一步都轻飘飘的,
踩不到实处。城市的喧嚣似乎隔着厚厚的玻璃传来,模糊不清又虚幻不实。他下意识地抬手,
想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却差点撞到旁边匆匆走过的行人。“啧,走路看着点!
”对方不满地嘟囔了一句,擦身而过。王民权茫然地看着那人的背影,好一会儿,
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对方是谁——是住在同一栋楼的邻居,姓王,经常在楼下遛狗。
但他张了张嘴,那个极其普通的姓氏,却像卡在喉咙里的鱼刺,怎么也吐不出来。最终,
他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一种细微的、冰冷的恐惧,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推开家门,一股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落地灯。
陈薇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厨房忙碌,也没有坐在沙发上看东西。她背对着门口,
站在客厅角落那个放着他们恋爱和结婚纪念品的玻璃展示柜前。
王民权的目光习惯性地投向墙上的婚纱照。巨大的相框里,年轻的他穿着笔挺的西装,
笑容灿烂地拥着身着洁白婚纱、美得惊人的陈薇。照片记录下了那个瞬间的甜蜜和幸福。
但此刻,王民权看着它,内心是一片死寂的荒原。没有甜蜜,没有幸福,没有爱意。
照片里那个笑容灿烂的男人,那个满眼爱意的新郎,对他来说,
像一个陌生的、演技精湛的演员。他看着照片中陈薇幸福的笑脸,试图去连接那份情感,
试图去理解为什么自己当时会如此爱她……连接失败、理解失败,
巨大的陌生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与照片中的“自己”和“妻子”彻底隔绝开来。
这不再是一张承载着爱与誓言的纪念,而是一张色彩鲜艳的、关于两个陌生人的合影。
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攫住了他。就在这时,背对着他的陈薇动了。
她似乎没有察觉到王民权回来了,或者根本不在意。她伸出手,打开了玻璃柜的门。
王民权的目光被她的动作吸引过去。只见陈薇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决绝。
她小心翼翼地从柜子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是他们恋爱第一年,
王民权送给她的第一个生日礼物,一个手工烧制的、有些笨拙但充满心意的陶瓷马克杯,
上面还画着一颗歪歪扭扭的红心。接着,她又拿出了一叠用丝带系好的信纸,
那是他们热恋期写的、现在看来有些肉麻的情书。还有一张他们第一次旅行时在海边的合影,
照片里两人笑得没心没肺,阳光刺眼……她没有丝毫犹豫,拿着这些东西,径直走向了厨房。
王民权的心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他下意识地跟了过去,脚步放得很轻。
厨房里,陈薇背对着他,将那个陶瓷马克杯扔进了垃圾桶,接着凝视了几秒手中的物品,
眼神复杂得如同翻涌的深海——有留恋,有痛楚,有某种孤注一掷的狠厉。然后,
她打开了燃气灶,幽蓝色的火焰无声地跳跃着。陈薇的动作没有停。她拿起那叠情书,
毫不犹豫地将一角凑近了跳跃的蓝色火焰。干燥的纸张瞬间被点燃,
橙红色的火苗贪婪地吞噬着那些承载着青春爱语的文字,迅速蔓延。
火光映照着她苍白的侧脸,眼神冰冷得像淬火的刀锋。她没有哭,
只是死死盯着那跳跃的火焰,仿佛要亲手烧毁的不是信纸,而是她自己的一部分。接着,
是那张合影照片。塑料相纸在火焰中迅速蜷曲、变黑、化为灰烬。王民权站在厨房门口,
僵直地站着,看着妻子亲手销毁着他们过去的痕迹,这种感觉很诡异。但她动作的决绝,
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他想开口问:“你在干什么?”但话语堵在喉咙里,
被那巨大的情感空洞吞噬。烧完最后一点灰烬,陈薇关掉了燃气灶。
厨房里弥漫着一股纸张和塑料燃烧后的焦糊味。她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一种近乎虚脱的疲惫,眼神扫过站在门口的王民权,没有丝毫波澜,仿佛他只是空气。
她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解释一句,径直从王民权身边走了过去,走向卧室。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
王民权似乎闻到了一丝……淡淡的、不属于家中任何物品的、带着消毒水气息的甜橙香气。
那味道很淡,却让他瞬间联想起了“忆界”那无菌、冰冷的空气。卧室门轻轻关上,
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王民权独自站在厨房门口,
看着沾了污秽的马克杯和被烧得只剩下灰烬的照片、情书。
空气里焦糊的味道和他精神世界的空洞感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混合物。
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和迷失感,如同冰冷的铁幕,轰然落下,将他彻底囚禁。
他卖掉了婚礼的甜蜜,换来了女儿延续生命的可能,
却仿佛亲手推倒了维系这个家的最后一根支柱。而妻子那沉默的、近乎自毁的行为,
以及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忆界”气息,像黑暗中潜伏的巨兽,张开了无声的巨口。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旋涡边缘,脚下是不断崩塌的过去,
前方是深不可测的、散发着甜橙香气的深渊。
第三章:灵魂的堡垒与无声的崩塌时间在“曙光”疗法带来的希望里苟延残喘着。
王民权鬓角不知何时陡生的华发,让这位只有36岁的父亲一下苍老了二十多岁,
早早显出了六十几岁老人才有的暮年之相。他就职的公司,昨天又推出了末位淘汰制度。
随着AI更深的介入和行业不断的内卷,公司上下人人自危,有限的岗位资源,
谁都不想被淘汰。还有一周时间就该全员考核了,
到时他们部门要压缩到只留现有人数三分之一的编制。而妻子似乎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她本是一个活泼外向又爱美的女人,如今却完全变了样。如果不是出门需要,
她可以不梳头、不洗脸、不吃不喝、不说话,一个人愣愣呆坐着。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忆界交易》这本书展现了作者白金豆深厚的情感和艺术才华。他通过细腻的描写和独特的叙事结构,为读者呈现了一个令人陶醉的故事。主角王民权苏芮的形象鲜活而真实,她的勇气和智慧令人钦佩。整个故事情节扣人心弦,每一个转折都让人意想不到。配角们的存在丰富了故事的层次和张力,他们各自有着引人注目的特点和命运。这是一本令人沉浸其中的佳作,读者会在阅读中体验到无尽的情感和思考的启示。
《忆界交易》的剧情十分精彩。王民权苏芮的性格特点和剧情发展让人意想不到,令人期待后续的发展。
《忆界交易》这本书让人沉浸其中,难以自拔。作者白金豆的文笔细腻而动人,每一个场景都仿佛跃然纸上,令人身临其境。故事中的每一个角色都栩栩如生,他们的命运交织在一起,引发了无数的惊喜和感动。整个小说的框架定得恰到好处,情节紧凑又不失细腻,读者始终保持着对故事发展的高度关注。这是一篇令人回味无穷的佳作,值得推荐给每一位爱好[标签:小说类型]小说的读者。
《忆界交易》是一本令人难以忘怀的作品,故事情节紧凑扣人心弦。作者巧妙地塑造了[主角]的性格,让人念念不忘。整个故事令人意犹未尽,时而感动,时而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