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顾承砚认识的二十年，是一本写满“巧合”的日记本。

幼儿园时他总把我的小木马抢过去“修”，

修完就变成“一起骑才稳”；小学他说“帮你扛书包能锻炼身体”，结果一扛就是六年，

直到我发现他书包里塞着我忘带的作业本；高中他搬着椅子坐我课桌旁“辅导数学”，

讲题时发梢扫过我耳垂，

害我把“sinθ”写成“顾承砚”；大学他说“帮室友占座顺便”，

结果我课表上的每节课，他都坐在我右后方第三排——后来才知道，

他根本没那几个“室友”；工作后他每天“顺路”接送，副驾永远摆着我最爱的茉莉香包，

后备箱塞着我修古籍用的放大镜和防尘手套。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所有“刚好”，

都是他蓄谋了十多年的“我爱你”。1清晨七点半，苏念安的额头刚贴上枕头，

三声敲门声就炸在耳膜上。声音清脆又突兀，像是从梦境边缘猛地将她拽回现实。

她抓了抓鸡窝头，套着兔子睡衣踉跄去开门。睡意未散，

脚下的拖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嗒嗒声，空气中还残留着昨晚煮完古籍修复用的檀香。

猫眼外的身影被晨光糊成一片，她嘟囔着“妈，你怎么又忘带钥匙”，拧开把手。

门开的瞬间，豆浆的香气先涌进来，带着老巷口特有的油条焦香，混着晨雾的凉意扑面而来。

顾承砚站在门口，白衬衫下摆规规矩矩塞进西裤，手里拎着塑料袋，

“昨天说想吃老巷口的油条。”“哥哥，你怎么来了？”她迷迷糊糊的尾音，

半眯着眼睛看向门口的男人。“听苏叔叔说，

你要去相亲?”苏念安心不在焉地答着：“我爸妈觉得我太宅了，想让我多见几个朋友。

”不知怎么的，苏念安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底气不足，就像被家长发现早恋一样。

顾承砚关上门，转身时：“手怎么这么凉？去换件厚衣服。”自顾自地往厨房走去，

拿出碗筷摆好。苏念安懵懵地回卧室里换衣服。手机在床头震动，她摸过来，

屏幕亮起的瞬间，一张老照片跳出来——五岁的自己骑在七岁顾承砚背上，

他趴在地板上写歪歪扭扭的字：“我以后要娶念安”。那是去年整理老相册时拍的。

她盯着照片里顾承砚泛红的耳尖，鬼使神差把它设成了锁屏。“念安？

”门外传来顾承砚的轻唤，声音低沉温柔，像是小时候哄她入睡那样。她手一抖，

手机没拿住摔在地毯上。等她捡起手机抬头，

只看见门把手上晃动的钥匙串——他总是留着她家的备用钥匙。“所以重点不是要去相亲，

是顾承砚问你时，你的心虚？”林小满的声音从手机里炸出来，

“我上周还见你啃他买的巧克力，说‘哥哥给的补脑零食’，

现在人家问你你心虚什么?你都二十五岁了，又不是十五岁。

”林小满语气里的幸灾乐祸都要溢出来了，好像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苏念安对着电脑里的古籍修复文档发呆。图书馆的空调吹得后颈发凉，

她裹紧针织衫：“他从小就这样……”“开玩笑会提前一周让他妈安排房子？”林小满冷笑，

“我昨晚刷到顾阿姨朋友圈，她一周前还发‘帮承砚收拾老房子’，

你家对门的空房不是刚退租？”苏念安的手指顿住。顾承砚上周确实说“公司附近房租贵”，

搬回了对门的老房子。她当时还给他煮了长寿面——毕竟从小到大，

他搬出去住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你摸着良心说，”林小满的声音放轻，

“他给你带了二十年早餐，你什么时候觉得不对？是他把你常去的图书馆座位改成长期预约，

还是他在你咖啡里只放半块方糖？”半块方糖。

苏念安想起今早豆浆杯底沉着的蜜枣——他知道她喝甜的才醒得快。“我、我要挂了，

古籍修复报告没写完。”她手忙脚乱按掉通话键，屏幕却自动亮起，锁屏上的童年照片里，

顾承砚的眼睛亮得像星星。深夜十一点，苏念安蜷在沙发上打哈欠。手机在掌心发烫，

她翻出顾承砚的聊天框：【早上的事对不起】【豆浆洒你衬衫了，

干洗费我转你】消息写了又删，最后只发了个小猫挠头的表情包。

屏幕几乎秒亮：【衬衫在你洗衣机里，晾在阳台】【明天想吃小笼包还是烧麦？

】她盯着“烧卖”两个字，心跳突然快得像敲鼓。

林小满的话在耳边盘旋：“你是不是喜欢顾承砚？不然怎么每次提到他名字心跳都快？

”“他是我哥啊……”她对着天花板喃喃，“可为什么……”窗外传来轻微的金属碰撞声。

她翻身看向阳台，月光里，顾承砚的白衬衫正搭在她的晾衣杆上，和她的碎花睡衣并排摇晃。

夜风穿过纱窗，拂过她的脸颊，带着一丝清凉。次日清晨，

顾承砚的敲门声比往常晚了十分钟。他站在门口等了五分钟，钥匙转开门锁时手有些抖。

玄关的灯没开，沙发上蜷着个团子——苏念安裹着他去年送的毛绒毯子，手机掉在脚边，

锁屏的光映得她眼尾发红。他弯腰捡起手机，童年照片里的自己正咧着缺门牙的嘴笑。

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上的“我以后要娶念安”，他蹲下来，替她把滑到腰间的毯子往上拉了拉。

“这次，换你先发现我。”他低声说，呼吸拂过她发顶。苏念安在睡梦里皱了皱眉，

往他手心里蹭了蹭。图书馆古籍修复室的百叶窗漏进细碎阳光。

苏念安对着显微镜调整修补工具，后颈突然一暖——是顾承砚常披在她身上的薄外套。

“今天要修《宋刻本诗集》？”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查了，这书皮用的是洒金宣，

修补时手要轻。”她转头时撞进他怀里。他身上带着熟悉的雪松香水味，

和小时候背她去医院时一模一样。“哥哥。”她听见自己说，

“今天的咖啡……能多放半块方糖吗？”顾承砚的喉结动了动。他摸出保温杯，

掀开盖子时白雾腾起——里面是温好的桂圆红枣茶，甜得恰到好处。“好。”他说，

“以后都多放。”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苏念安注意到，他插在口袋里的手，

正捏着张预约单——市婚姻登记处，下周三上午九点。

2古籍修复室的台灯亮到第十七个工作日时，苏念安摸着保温杯上的水渍，

好像想明白了自己一直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顾承砚每天下午三点送来的咖啡，

味道总比她记忆里淡一截。灯光在他留下的杯沿映出一圈微弱的光晕，

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咖啡香。"念安姐，喝口咖啡醒醒神？"实习生小周探过头，

见她盯着杯底发呆，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这一室寂静，"顾先生送的吧？

我上次见他往里面加方糖，就放半块。"半块？她捏着镊子的手顿住，

金属的凉意顺着指尖爬上心头。记忆里大学时在图书馆，她总点美式加一块方糖。

那时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照得她眼皮发暖，甜味也正好贴合舌尖。可工作后这三年，

每次接过顾承砚的咖啡，甜感总像被揉碎了撒进去，若有若无。"叩叩。

"熟悉的声音从门边传来，敲击声清脆，在静谧中荡开涟漪。顾承砚探进半张脸，

衬衫袖口卷到小臂，腕骨处还沾着没擦净的钢笔水——那抹蓝黑像是渗进了皮肤，

洗不掉似的。他身上带着夜班特有的疲惫气息，却仍不忘把保温杯轻轻推到她手边。

"今天加了桂圆。"他说，指腹擦过她眼下的青黑，温度比平常低些，

"修补《宋刻本》费眼，喝完歇半小时。"苏念安盯着他发顶翘起的呆毛。

那撮毛从高中就有，每次他熬夜后格外明显，此刻在灯光下泛着柔光。

她鬼使神差开口："哥，你以前送的咖啡，是不是只放半块糖？

"顾承砚正替她理桌上的糨糊瓶，动作一顿，手指停在半空。"太甜容易蛀牙。"他垂眼笑，

指节敲了敲她的补牙记录单——那是上周她去牙科时，他硬要跟着去填的家属信息，

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你大二那年蛀了三颗牙，医生说的。"苏念安张了张嘴。

大二？她只记得那年期末考，顾承砚天天陪她泡图书馆到闭馆。

窗外常有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他递来的咖啡总是温热，却不曾注意那甜味是否变了。

"念安！"门外突然响起李越的大嗓门，脚步声重重地踩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李越提着保温桶晃进来，口袋里还别着根棒棒糖——彩色的糖纸在灯光下微微反光。

他说“哄小患者用的”，却总先自己舔一口。"承砚说你在修宝贝古籍，我带了鸽子汤。

"李越把保温桶往桌上一放，金属碰撞发出闷响，瞥见她手边的咖啡杯，突然笑出声，

"哎这口味跟承砚一模一样啊？你们该不会......""别乱说！"苏念安耳尖发烫，

"他是我哥。""哥会记得你补牙记录？"李越挑挑眉，"我上周发烧，

这小子连我对头孢过敏都忘了。"他突然凑近她杯子闻了闻，鼻翼翕动，"半块方糖，

微温不烫嘴，承砚喝美式也是这样。你俩要真没猫腻，我把这汤喝了。

"苏念安被他说得心跳发慌。恰巧手机震动，是林小满的消息：【今晚老地方撸串，

我有重大发现！】烧烤摊的铁签子扎进茄子时，油星子溅上炉火，噼啪作响。

林小满的啤酒杯"当"地磕在她碗上。"你说他每天三点送咖啡，半块方糖，

记得你补牙记录，连你修古籍要戴护目镜都提前买好？"闺蜜叼着烤翅，嘴角油腻，

"这哪是哥哥，分明是暗恋对象在装哥哥！

""可他从小就照顾我......""那他怎么没天天给对门王奶奶送咖啡？

"林小满翻出手机，"上个月我去你家，看见他蹲在地上给你系鞋带——系鞋带！

你自己又不是残疾！"苏念安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那天她急着出门，鞋带散了，

顾承砚弯腰时发顶的呆毛扫过她手背，她当时只觉得"哥哥真好"，现在想起，

后颈竟起了层薄汗，仿佛还能感受到他头顶的热度。"还有啊，"林小满压低声音，

"你上次说他口袋里有婚姻登记预约单？"她猛地呛到。那晚在图书馆，他替她披外套时，

她瞥见他西装内袋露出半张纸，最上面印着"市婚姻登记处"。她当时以为是客户资料，

现在想来——或许是他为她准备的。"我明天自己泡咖啡试试。"她突然说。

林小满拍桌："这就对了！要是他调过你口味，你自己泡肯定不对劲！"次日清晨，

苏念安翻出压箱底的咖啡罐。豆子散发出久违的焦香，唤醒一段段回忆。

顾承砚总说她买的豆子"太酸"，可大学时她明明爱喝这个。她学着他的样子，

烧了壶85度的水，捏起方糖——这次放一整块。咖啡的苦香漫开时，她抿了一口。太甜了。

甜得嗓子发腻，完全不是记忆里的味道。

她突然想起顾承砚说过的话："你大二那年蛀了三颗牙。"那年图书馆闭馆后，

他总拉着她去买烤红薯，说"热乎的比凉咖啡好"。她当时以为他嫌贵，

现在才反应过来——他是偷偷把她的咖啡方糖减了半块，用烤红薯的甜替代。

原来不是她的口味变了，是他在悄悄调整。修复室的门被推开时，苏念安正对着显微镜发怔。

窗外梧桐叶飘落，光影摇曳。顾承砚的手覆上她后颈，带着点不正常的烫。他袖口皱巴巴的，

像是被揉了整夜，白衬衫上还沾着未干的咖啡渍。"怎么没喝我送的？"他声音哑哑的，

把保温桶推到她面前，"今天炖了雪梨汤，润喉。"她抬头，看见他眼下的青黑比昨天更重，

额角沁着薄汗，睫毛也在轻微颤动。"哥，你是不是......""项目收尾，熬了两夜。

"他打断她，扯出个笑，"我没事。"苏念安盯着他发颤的睫毛。

以前他发烧总说"扛扛就好"，高中时替她顶了场雨，烧到39度还硬撑着给她补课。

现在的他，连笑都显得疲惫。"今晚我去你家做饭。"她突然说。顾承砚愣住。

"你上次说想吃我做的番茄炒蛋。"她低头收拾工具，耳尖红得滴血，

"补、补你送我三年咖啡的人情。"他没说话。苏念安抬头，看见他喉结动了动，

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像是压抑太久的情绪终于找到了出口。"好。"他说，

声音轻得像叹息。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风吹过窗缝，带来一丝凉意。3苏念安推开门时，

顾承砚正蜷在沙发里。茶几上堆着空咖啡杯，泛着些许残渣的褐色痕迹。

他额角搭着的毛巾早已没了凉意。白衬衫前襟被冷汗浸得透湿，

布料紧贴着他微微起伏的胸口，空气中浮着一股潮湿的汗味和淡淡的咖啡酸涩。

她伸手摸他额头，烫得像块烧红的铁，指尖几乎要被灼伤。“不是说没事？”她声音发颤，

转身去翻医药箱，塑料抽屉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顾承砚想扯出个笑，

可眼皮重得抬不起来：“真不严重……”他的声音低哑，像是喉咙里卡了层砂纸。

“39度还不严重？”她翻出体温计甩了甩，金属外壳在灯光下闪了一下，硬塞进他嘴里。

水银柱爬升的数字刺得她心慌——39.8℃。“去医院。”她拽他胳膊，

掌心还残留着方才触碰他额头的余温。他摇头，抓住她手腕：“项目出了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