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的宫宴就设在太液池边的清漪阁，方便诸位贵人观赏太液池上的龙舟卫队表演。

皇帝带着两个儿子和他那两个孽障东西驾临时，

杜皇后已经带着一帮内外命妇在此等候多时了。只是她的脸色也算不上好。

这还要归咎于梁王妃。谢惟贞同样遭受了“无子”审判，

只不过比起皇帝对儿子那般轻拿轻放，降临到她头上的这阵暴风雨可就猛烈多了。

杜皇后的一双亲生儿女间接死于女皇之手，谢惟贞虽不是罪魁祸首，

大的外祖父薛太傅以及曾任凤阁侍读的外祖母陆期祈都是世人眼中板上钉钉的“女皇亲信”。

如今背负恩怨纠葛的上一辈人悉数离世，杜皇后的满腹怨恨自然只能转移到年轻的后辈身上。

偏生这梁王妃的臭脾气一点也收不住。杜皇后只不过责备她有“善妒”之嫌，

她就敢哭哭啼啼地跪在殿前喊冤叫屈，还说什么“自请下堂”。众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梁王这桩婚事是女皇弥留之际所赐，谁敢轻易搅黄？就连陛下，

也不敢在史书和刻碑上直言母亲的过错，只是将女皇的帝号摘去，以文宣皇后称之。

最后这场来势汹汹的审判最后就以梁王妃罚抄《女则》五十遍收场。谢惟贞本人擦干了泪痕，

怡然自得地坐在位置上剥葡萄吃，丝毫不在意几个妯娌对她投来看怪物似的眼光。

欺负她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到了阴曹地府去跟圣皇陛下她老人家面对面解决恩怨。

只怕被圣皇陛下吓得又要变成哑巴鬼了。李叙向杜皇后见过礼，回到谢惟贞身畔入席，

观她杏眼泛红，就猜出有人发难。“有人也说你了？”谢惟贞哼了一声，

把剥好的葡萄塞他嘴里。“自从我来了这里，哪天没人说我？”皇帝朝南而坐，

能够将宴席上所有人的神情与动作尽收眼底。小儿子与儿媳的关系倒的确是缓和了不少。

梁王妃喂的葡萄也不知是施了什么术法，吃到嘴里甜得发晕，几乎要叫人灵魂出窍，

飘飘然到天上去了。谢惟贞注意到皇帝侧首与太子说话，不再看向自己，

立刻便掏出银叶新绣好的白鹭手绢把自己的拇指食指都用力擦了个遍。

李叙嘴里的葡萄尚未嚼碎，甜腻的汁水就已经变成了刷墙用的浆糊般，

黏乎乎地粘在了喉咙上，叫人无法吞咽。果然还是在生气。

门外的太监忽然唱道：“冯婕妤到——”众人神态各异。杜皇后的脸色愈发难看，

尉迟贵妃笑而不语，剩下的几个妃嫔相互之间窃窃私语。去岁这冯氏刚得宠不久便怀孕了，

为了安胎，平日里都不怎么来大宴上露面。谢惟贞还没有真正见过这位皇帝的新宠，

故而十分好奇她的模样。走进来的冯婕妤很年轻，能够成为宠妃的女人当然也很漂亮，

高髻浓鬓，新月笼眉，春桃拂脸，唇夺夏樱。皇帝一见她就很高兴，这种高兴并非伪装，

而是发自内心的欢喜，眼角的细纹一点儿也掩藏不住。“礼数都免了。坐到贵妃旁边来吧。

”好歹好顾念着杜皇后的面子，没有直接叫人坐到身侧去，而是与贵妃平起平坐。

谢惟贞没想到的是，皇帝不仅岁数不小，后宫的风波更是不小，就没停过。

杜皇后也老大不小的，却还要为了这样年轻貌美的新人操心，日子算是苦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