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姐姐,这里!”
苏绾的马车停在西长街的茶馆前,瞧见宋令仪从茶馆出来她便忙不迭招手。
“都要你在梅园居等着,怎的又来接我,小心染了风寒苏伯父又要心疼了。”
苏氏系出名门,累世为官,苏绾则是当朝丞相苏炳海最小的幺女,在家极为受宠。
苏绾拉着宋令仪的手上车,撒娇道:“人家这不是想你想的紧,我们许久未见,难得你今日肯出来。”
原本外面飘着小雪有些冷,但进了马车,车里烧了炭盆又盖着狐皮大氅,身子没多久也暖和了起来。
“我惦记着仪姐姐,可仪姐姐却不惦记我。”
宋令仪没好气地刮了她鼻尖一下,“你当真是没良心,我若是不惦记你,又岂会为你跑到陆家茶馆来买桂香云片糕?”
从前苏绾时常跟着父兄来那人潜邸,一来二去,自己与她倒成了闺中密友,只是如今已经离开那人,她也不曾与旁人透露过自己与苏绾交好。
“玉珠,把点心给我吧。”
宋令仪支起轩窗,身子朝外探去,长街人潮熙熙攘攘,一驾马车与其相错而过。
马车卷帘扬起,瞧见马车里的人一瞬,宋令仪神色一怔。
“仪姐姐怎么了?”
苏绾凑近,顺着宋令仪目光望去。
对面马车缓缓驶过,马车里坐的正是谢清和与宋新霜,二人举止亲昵,悱恻缠绵。
苏绾登时怒气冲头,“这个该死的,竟敢把奸情耍到我面前来?!”
她气势汹汹冲欲去拦下的谢清和的马车,却被宋令仪拉住。
宋令仪收回目光的一瞬,谢清和正正好瞧见了她。
那是宋令仪……
她何时与苏家大小姐如此交好?
宋令仪快速将轩窗合上,车内沉寂。
苏绾轻轻握住宋令仪手,语气里满是心疼:“真不知你当初如何作想,那谢府有何好的?就该让京城的人好好瞧瞧,那些闺秀口中温润如玉的谢家三郎是何等风流虚伪。”
宋令仪笑而不语。
并非她所愿,可她又有何选?
自从离开那个人,孤零飘摇再无庇护。
千辛万苦回到宋府,以为十几年亲人离散之苦已终了,一切苦尽甘来。
谁知有人偷梁换柱,鸠占鹊巢,宋新霜成了宋家的掌上明珠,自己流落在外,即使真相大白,父亲母亲对宋新霜宠溺依旧不改,倒是宋令仪像个外人。
养育之恩大过血浓于水,父母如此,她如何争得?
暮色渐沉,天边残阳如血,将整个京西城染成了一片赤金色,连带着宋令仪身上那件月白的轻裘也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难得出门,便与苏绾多吃了几杯茶,回到谢府时将将天黑,刚进玉兰苑就瞧见侍女站在门外,神色焦急四处张望。
“怎的了。”
侍女展颜而笑,“您可算是回来了,爷在屋里等了您一个多时辰了。”
宋令仪不自皱眉,他来作甚?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与宋新霜出游谢清和竟也舍得回来的这般早?
宋令仪解开轻裘递给身侧的玉珠,随后走进屋里。
瞧见宋令仪回来,谢清和合上手里的书卷,面带浅笑看向她。
他原是想问宋令仪今日为何会同苏家大小姐在一处,可瞧见宋令仪进屋时神色冷淡他又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她生气莫不是因为瞧见自己与宋新霜亲昵?
“怎的板着个脸,可是生气了?”
宋令仪瞥了他一眼,而后自顾自坐在铜镜前摘下钗环。
“好稀奇,有一日谢三爷也会舍得踏进我的玉兰苑。”
宋令仪记得清清楚楚,大婚当日,寒雨夜风,谢清和满身酒气闯进她的屋。大言不惭道他与自己不过是逢场作戏,他心中,这世上堪与他匹配的只有宋新霜一人。
他,绝不会踏进玉兰苑一步。
那一夜,她彻夜未眠。
倒也不是为情所痛,只是心口闷,如鲠在喉,儿时被弃,成婚被骗,真是孤心逐日之命,才落得如此凄惨境地。
“我知道你心里不快,可我与霜儿其实……”
“停。”
宋令仪冷声打断。
“我想爷是误会了,我心里从未有过不快,你若真心喜欢宋新霜就该同我和离,明媒正娶将她八抬大轿迎入谢府,而不是在这里同我说这些无趣的话。”
她不屑听他的辩解,更不屑看他演出一腔真心。
“你想同我和离?”
谢清和诧异的目光看向宋令仪,神色难以置信。
“难不成谢三爷以为,我之前同您说过的三四五六回是玩笑?”
“绝无可能。”
谢清和一口回绝。
虽然自己与宋令仪并无夫妻情分,但自从她嫁入谢府后,府内上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单是庄子里每年收成、商铺的营收都比从前多了四五成。
虽然他心仪宋新霜,但谢清和省得谁最适合主持中馈。
宋令仪看向谢清和,哂笑:“我以为谢三爷对妹妹有多一往情深,看来再怜爱也还是会狠心让她做妾。”
“满口胡言!我怎会让霜儿做妾?”
啪地一声,宋令仪将拆下的银钗重重拍在桌案上。
“难道谢三爷觉得我会忍气吞声让位,屈居做你的高门贵妾?!”
她早已起誓,宁可终身不嫁也不愿与人共侍一夫,自嫁入谢家得知替嫁真相时起,宋令仪不怕会有鱼死网破的一日。
“你!……”
谢清和气的一时语塞,从未有人敢忤逆他,也从未有人敢轻看他。
“若爷没有旁的事,那就请回吧。”
宋令仪下了逐客令,谢清和自然不甘受辱,气汹汹地拂袖而去。
他谢家是何身份,他抬抬手说要纳妾,不知会有多少女子趋之若鹜,她宋令仪竟敢将他不放在眼里?!
门外候着的珠玉只听见屋里动静大,却不敢贸然进门,直到瞧见谢清和怒气冲冲离开了,她才敢端着红枣姜茶匆匆进屋。
“主子是和爷吵架了?奴婢看他脸色甚是难看。”
“是他自讨没趣。”
“奴婢方才听到,爷让让人备了马车,似乎是要出门。”
宋令仪淡淡一笑,在自己这里受气也只会往宋新霜怀里钻,没用的男人终是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