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的角落，一个瘦弱的青年坐在那儿，手中握着笔正在写着什么，低垂着脑袋，碎发在额前散落，窗外阳光斜洒在他的侧脸上，投射出淡淡的阴影。
高挺的鼻尖下薄唇紧闭，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中显得有些孤寂。
季远。
一个在宋微记忆里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深刻印象的人。
只知道她们班以前确实有个人长得还不错，但没什么存在感。
毕业没多久好像就死了。
也因为他的死，沉寂已久的同学群还热闹了那么一小会。
大家纷纷吐槽工作的不容易，说自己迟早有一天会猝死在工位上，就像季远一样。
最后以某个女同学感慨了一句‘长得真挺帅的，怎么就猝死了呢’结束了群聊。
尹成玉继续附耳悄声道:“他家庭情况就像你说的那样，赌博的父亲在外面欠了很多债，早死的妈，还有一个妹妹，之前开学来报名的时候，他身上带得有很多伤，看起来怪可怜的......”
“听班长说他现在在给学校打申请，想要出去住，然后接他妹妹过来这边，远离他那爱赌博又爱打人的爸。”
“但如果他申请出去住，他的助学金名额可能就得被收回去了，毕竟这世界上困难的又不止他一个，院里对于这种还有钱出去租房住的学生向来直接pass。”
“可如果他妹妹不接过来，就得整天面对他那喜欢赌博还打人的爸，说不定还面临着一些涉黑的催债人，精神肉体受双重折磨，这两者相比之下，还是接过来比较好。”
“助学金没了就没了，还有奖学金，再加上他每天都在做**，总归是能赚点钱养活自己和妹妹的。”
说到最后，尹成玉叹息一声，语气中透着无尽的同情与唏嘘。
宋微静默半晌，脑子里突然又蹦出来一件事:“季远的妹妹是不是双腿截肢了？”
“没有啊。”
尹成玉摇了摇头，“没听班长说过，如果他妹妹双腿截肢需要照顾，那他出去租房也无可厚非，院里应该也会酌情考虑，不收回他助学金名额了。”
“没有么......”
宋微轻咬着下唇，再细细回想了一番。
上一世，季远好像确实把他妹妹接了过来，然后搬出学校去住，不在校、不合群的时间越来越多，人也由此变得更加沉闷孤僻。
那时放假的时候，宋微没回家而是在这边打暑假工。
主要目的就是留在滨海市，想离江寂近一点。
某天天气很热，店里来了个坐着轮椅的小姑娘，问可不可以在这儿休息一下，等个人。
宋微同意了。
两人闲聊了一会，聊的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应该挺开心的，当时还做了一杯青桔柠檬水送给那小姑娘喝。
后来接那小姑娘的人来了。
是季远。
依旧是那身皱巴巴的衣服，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衣服湿漉漉的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像是跛脚。
身形也消瘦了不少，头发乱糟糟的，好几个月没打理过一般。
宋微听见那小姑娘兴奋的喊了他一声哥。
季远的视线在小姑娘面前那杯柠檬水上停顿了一秒钟，而后向着吧台处走来，问多少钱。
汗水从季远苍白干裂的嘴唇流下来，划过喉结，顺着脖颈往下流淌。
宋微没说，只道送的。
但季远从饮品单上查看价钱后，从兜里掏出几张略显皱巴的零钱放在吧台上。
宋微抬手制止住他的动作。
两人手指相碰的瞬间，季远猛地抬头看向她。
这也是宋微第一次看清他的模样。
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里布满血丝，疲惫，沧桑，黯淡，仿佛蒙着层灰尘，却丝毫不掩他的俊逸。
季远抿了抿嘴唇，将那堆零钱塞回到她手里，然后推着小姑娘轮椅离开。
难道那个小姑娘不是季远的妹妹？可她明明叫季远哥哥。
如果这时候季远的妹妹没有截肢的话，那应该也就是这两三个月以内会发生的事了。
酒后宿醉的后遗症导致宋微脑子仍旧有些晕眩。
越往深处思考头也就越痛，头越痛她就越烦躁。
心情一烦躁她就想用尼古丁压下去，这是她前世当‘寡妇’那段时间里养成的坏习惯。
宋微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想缓解一下头痛，然而没起到什么作用，于是一股脑的趴在桌子上，不再去过度思考。
“我发现季远长得还不错诶，不比江寂差，微微，你觉得呢？”尹成玉笑嘻嘻的凑了过来。
宋微有气无力的点头，算是应答。
“喜欢季远的女生其实也很多。”尹成玉继续说。
宋微懒洋洋的哼唧了一声，“帅，强，惨，三个字里面占了两个，喜欢他这不是很正常。”
尹成玉开始畅想:“不过大都是暗恋，没见过有人去和他表白，微微，如果你这份死皮赖脸的劲不是用在江寂身上，而是季远身上的话，说不定早成了。”
“不会。”宋微斩钉截铁的回答。
“为什么？万事皆有可能，你就那么肯定不会？”尹成玉不懂。
“当一个人吃饭都成问题的时候，你去和他谈高山流水，风花雪月？这对吗？”
在人家需要食物的时候送去浪漫的玫瑰，人家不领情是能预料到的结果。
宋微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句话。
如果没有爱的话，这一生也太长了。
她对此只想说:如果没有钱的话，这一生就是渡劫。
尹成玉想了想，似乎也是。
所有人喜欢季远的人都想救赎他，把他拉出泥潭。
可是，就凭那一腔孤勇且虚无缥缈的‘爱’吗？
宋微从座位上站起身，扭了一下脖颈:“走了，我们去请学生会副会长吃饭。”
校园创业肯定还是要创的，江寂这个学生会会长她又不想再去接触，那就退而求其次，去接触副会长。
尹成玉双眸一亮，下意识忽略了宋微话里行间的副字:“你要请江寂吃饭？他答应了吗？”
宋微伸出一根手指懒懒晃了一下:“小玉，专心读题，不是会长，是副会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