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裂痕周寻对着洗手间的镜子反复调整领带结，第三遍将衬衫领口的褶皱抚平。

镜中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是他去年生日咬牙买下的唯一一套正装，

熨烫时特意在肩头垫了棉垫，让廓形显得更挺括些。今天是他和苏梦交往三周年的纪念日，

他提前两个月预定了城中最难排的"星芒餐厅"，据说主厨曾为米其林三星餐厅工作过。

西装内袋里的丝绒盒子硌着肋骨，带来细微的压迫感。那是条银质星芒项链，

他跑遍了全城的饰品店才找到同款——苏梦去年在朋友圈点赞过的款式，品牌虽非顶级，

但吊坠切割得极精巧，转动时能折射出细碎的光。为了这个礼物，

他连续三个月每天中午啃面包，把外卖预算省了下来。手机在西裤口袋里震动，

屏幕亮起时映出苏梦的头像。"临时有个重要应酬，走不开，你先去。"短短一行字，

连标点符号都透着敷衍。周寻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打出"别太累，结束了告诉我，

我等你"，发送前又删掉"我等你"三个字，改成"注意安全"。这种"临时有事"的情况，

从半年前开始变得频繁。起初是"部门聚餐"，后来是"陪客户"，最近三个月，

理由里总会出现赵天翔的名字——他的顶头上司，那个总把"格局"挂在嘴边的中年男人。

推开餐厅玻璃门时，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周寻报上预约姓名，被侍者引到靠窗的座位。

暮色正沿着摩天大楼的轮廓漫上来，将天空染成渐变色的橘紫。他下意识翻到菜单最后一页，

苏梦最爱的熔岩巧克力蛋糕标注着"每日**"，赶紧让侍者预留一份。

桌布是细腻的米白色亚麻材质，指尖划过能感受到经纬纹理。周寻将丝绒盒子放在桌角，

调整到灯光能恰好照亮的角度。邻桌的情侣正在切牛排，刀叉碰撞的轻响里混着低声说笑，

那些亲昵的气息像细密的针，扎得他频频看表。一个小时零十七分钟后，

餐厅门口的风铃再次响起。苏梦穿着酒红色吊带裙站在玄关处，裙摆开衩到大腿中部，

露出的肌肤在暖光下泛着缎面般的光泽。她显然精心打扮过，眼尾扫着细碎的亮片，

拎着的鳄鱼纹手袋是赵天翔上周在朋友圈晒过的新款，价格抵得上周寻三个月工资。

"抱歉啊，"她拉开椅子时带起一阵香风，是周寻从未闻过的香水味，

"赵总监临时加了个会，谈成了个大单子。"说话时她正对着小镜子补口红，

镜面反射的光在周寻脸上晃了晃。周寻将礼物盒推过去，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纪念日快乐。"苏梦掀起盒盖的动作漫不经心，就像在拆快递传单。

当看到星芒吊坠时，她涂着正红色甲油的手指顿了顿，随即轻笑出声："周寻，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她用两根手指捏起项链，银链在灯光下划出细弱的弧线，

"这种快消品牌的东西，你觉得我现在还会戴？

""这是你之前..."周寻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苏梦把项链扔回盒子，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餐厅里格外刺耳，"我跟你说实话吧，

上周天翔带我去看的那块表，抵你一年工资。你觉得我们还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吗？

"周围的交谈声突然低了下去，几道目光越过酒杯和烛台投过来。周寻感觉耳尖在发烫，

血液正往头顶涌："苏梦，我们在一起三年...""三年又怎样？"她往前探身，

珍珠耳环在鬓角摇晃，"我不想再过那种买杯奶茶都要算优惠卷的日子了。

天翔能给我想要的生活，而你连让我在朋友面前抬得起头都做不到。

"周寻的视线落在她手腕上的手镯，上周她还说是"客户送的样品"。

此刻那圈玫瑰金在灯光下泛着冷光，像道无形的界限。"所以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苏梦站起身时，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她居高临下地整理着裙摆，

语气里的怜悯比嘲讽更伤人："不然呢？陪你吃这人均不到五百的晚餐？周寻，

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们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酒红色裙摆扫过邻桌的椅背，

带起的香风里混着酒精味。周寻盯着她踩着细高跟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直到侍者第三次询问是否可以上菜，才发现自己的指节已经深深掐进桌布，

留下几个发白的印子。那盒项链最终被扔进了餐厅外的垃圾桶。

金属盒子撞击塑料内壁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周寻心上。他沿着人行道慢慢走，

晚风吹起衬衫下摆，露出里面洗得发皱的旧T恤。路过商场橱窗时，

周寻看见自己的倒影——西装外套因为久坐而塌陷，领带歪斜地挂着，像个被遗弃的木偶。

2奇遇周寻是被楼道里的脚步声惊醒的。他发现自己蜷缩在楼道角落，西装裤沾满灰尘，

口袋里的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了。摸出钥匙开门时，金属齿片好几次都对不准锁孔。

出租屋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霉味。桌上的早餐碗还盛着半碗粥，表层结着透明的膜，

是他今早出门前匆忙盛的。墙中央贴着张放大的合照，是去年在海边拍的，

苏梦穿着白色连衣裙靠在他肩头，两人笑得眯起眼睛。照片边缘已经有些卷翘，

是被潮气熏的。周寻走过去，手指触到照片上苏梦的笑脸时猛地发力。

相框玻璃发出细碎的碎裂声，边缘划破了指腹，血珠渗出来滴在苏梦的裙摆上，

像朵突兀的红玫瑰。他把照片连带相框狠狠揉成一团，扔进满是外卖盒的垃圾桶。

接下来的四天，周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窗帘始终拉得严严实实，手机充上电后扔在床底，

任由它在黑暗里徒劳地震动。日光灯管接触不良，时不时闪烁几下，

将天花板上的水渍映得像张哭花的脸。冰箱发出嗡嗡的低鸣，里面只剩半瓶过期牛奶。

周寻在第五天傍晚拉开房门，楼道昏暗的光线刺得他睁不开眼。他摸着墙壁走到楼下便利店，

货架上的商品在视线里微微晃动。结账时，冷藏柜的玻璃门映出他的样子——胡茬爬满下巴，

眼窝陷成两个黑窟窿，T恤领口沾着不明污渍。走出便利店时，暮色已经浸透了整条街。

周寻漫无目的地往前走，不知不觉拐进了老城区的巷子。青石板路凹凸不平，

两侧的骑楼爬满爬山虎，晾衣绳上的白衬衫随风摇晃，像面褪色的旗帜。在巷子拐角，

他看见个老人坐在小马扎上，面前摆着块褪色的蓝布，上面放着七八块旧手表。

老人穿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袖口仔细地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戴着块老上海牌机械表。

路灯的光线落在他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里盛着暖黄的光。"年轻人，过来坐坐。

"老人冲他招手，声音带着老烟枪特有的沙哑。周寻犹豫了下，在他对面的石阶坐下。

"您这表卖吗？""卖，也不卖。"老人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堆成朵菊花，

"遇着有缘人就卖，遇不着就当是晒晒太阳。"他从布上拿起块表，黑色表盘配银色金属链，

看起来像某种运动款，却没任何品牌标识，"这块怎么样？"表壳入手微凉，比看起来要沉。

周寻按了下侧边按钮，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显示着晚上七点四十分。界面简洁得过分，

只有时间、日期和电量三个图标。"这是...智能表？""算是吧。

"老人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的老表，"比我的先进点，但道理是一样的——时间这东西，

能让你看清很多事。"周寻翻遍口袋，只摸出二十七块五毛钱，是买完面包剩下的。

"我...只有这些。"老人摆摆手，把表塞进他手里："够了。记住，心里有事的时候，

盯着表盘多看看，说不定能着见些东西。"周寻把表带往手腕上缠，

金属扣恰好卡在第三个孔位。他抬头想道谢，却发现巷口空荡荡的，

只有风吹过骑楼的呜咽声。那块蓝布、小马扎和老人，都像被暮色吞掉了，

连点痕迹都没留下。手腕上的表突然震动了下，屏幕亮起显示8:15。

周寻盯着那块冰冷的金属，突然觉得后颈发毛——他明明记得出门时是七点半，

怎么会突然过了四十分钟？3觉醒周寻是被冻醒的。凌晨三点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斜进来，

在地板上投下道惨白的光带。他发现自己趴在桌上睡着了，手臂压着那块神秘的手表，

表盘硌得肋骨生疼。把表摘下来扔到床头柜时，金属链碰撞发出轻响。周寻倒回床上，

却再难入睡。苏梦的话、老人消失的背影、手表冰凉的触感在脑海里反复交织，

直到天光泛白才勉强眯过去。再次醒来是被砸门声惊醒的。"周寻！开门！装什么死！

"赵天翔的声音裹着怒气撞进来，震得门板嗡嗡作响。周寻猛地坐起来，

心脏狂跳得像要撞碎肋骨。他抓起被子往头上蒙，

却听见钥匙**锁孔的声音——这是老式防盗锁，只要从外面用原配钥匙，反锁也能打开。

苏梦有他家钥匙，是去年同居时配的。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周寻盯着门把手转动的瞬间，

目光突然落在床头柜的手表上。

老人的话毫无预兆地冒出来："盯着表盘多看看..."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过去，

抓起表往手腕上套。金属链扣磕在床头柜角，发出急促的响。当赵天翔的怒吼再次响起时，

周寻死死盯着那块黑色表盘，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三秒后，表盘突然亮起刺目的白光。

周寻感觉眼前一阵眩晕，再睁眼时，

竟看见扭曲的画面在表盘上流动——赵天翔正对着手机吼："人肯定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