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衣

这黑衣人背对杨越,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对方被雨水浸透的黑衣后背上,有一道道撕裂的痕迹,隐约可见翻裂的伤口。

而对方手中握着的是一柄足有一米二三的巨型长剑,剑身挺直宽厚,但不是普通长剑的两面或四面研磨,而是八面研磨。

杨越知道这种铸剑工艺,乃是古法铸造青铜剑时的一种锻造方法。

青铜硬而脆,局限了剑身的长度。

最初是在铸造青铜剑时加宽剑身,之后又通过增加剑身的棱面以增强强度,出现了八面青铜剑。

铁器普及后,青铜武器渐少,八面剑的铸造也渐渐减少,但仍有部分承袭遗风保留了八面制形。

其中以汉为最,后世此类剑器多被称呼为八面汉剑。

此时,八面汉剑的剑尖之上,一滴红色血珠滑落。

在那高大的黑衣人对面,手握着半截铁刀的络腮胡汉子,双目圆睁,整个人仿佛中了定身法一般,僵住不动。

在他的脖颈上,不知何时突兀地出现一道红线,跟着……那道红线不断扩大,渐渐有了殷红的鲜血喷薄而出。

当啷——

络腮胡汉子手里的铁刀滑落在地,整个身躯也跟着倒下。

“呼——”

站在门外的杨越,在那络腮胡汉子倒下后,隐约像是听到了前面那个高大的黑衣人吐了一口长气。

“夏……夏……侯……”

跟着,山神庙内,响起了一个带着惊恐颤音的呼喊声。

那个脸上有着一道巨大刀疤,看着就凶神恶煞的疤脸汉子,望着那高大的人影,嘴唇颤抖着,仿佛见着了瘟神恶鬼一般,胆气彻底为其所夺。

那高大的黑衣人对于疤脸汉子的惊恐反应,却是视若无睹一般,只是持剑朝对方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他的脚步不快,动作似有几分僵硬,可偏偏又给人一种莫大的压迫感。

“饶……饶……”

疤脸汉子眼见那黑衣人走向他,竟似连逃的勇气都丧失,扑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开口求饶起来。

黑衣人浑然没有半点反应,仿佛一尊行走的木雕,就那么步步逼近。

“去死吧——”

跪地求饶的疤脸汉子眼见黑衣人走近身前,脸上惊慌恐惧之色忽然一敛,眼底尽是凶狠果决。

呼喝之间,突然从地上暴起,双手持刀一个地躺式,向着黑衣人的双足砍了过去。

叮叮——

又是一声极为清脆的金铁交鸣声。

呲——

接着,破庙内响起了金铁割过皮革血肉的细微声。

高大的黑衣人双手拄剑,站在原地。

几滴血水顺着冰冷的剑锋滴落。

在黑衣人脚下,那疤脸汉子双手捂着咽喉,眼睛圆睁,身体狠狠的痉挛抽搐了两下,没了声息。

“嘶——”

杨越站在山神庙门外,目睹了完那个被称作“夏侯”的高大黑衣人干脆利落的解决了两个“凶徒”,几乎是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

哪怕他自认也是胆大气壮之辈,甚至还吃过人命官司,可近距离目睹了那高大黑衣人杀人如杀鸡的手段,也确实被惊到。

“呼……呼……”

杨越又听到了那背对着他,拄剑而立的黑衣人,口中又发出两声沉闷的喘息声。

显然,对方看似轻松的解决了地上的那个疤脸汉子,可似乎自身的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心……”

就在这时,杨越忽然惊呼起来。

一个黑影从篝火前的地下猛地蹿起,正是之前被杨越一肘顶翻在地的那个长着痦子的汉子。

那痦子汉子似已缓过气来,趁着高大黑衣人未曾注意的空挡,突然发起攻击,铁刀从后方朝着高大黑衣人的后颈狠狠砍了过去。

只是,杨越喊的快,那高大黑衣人的动作更快。

痦子汉子的铁刀尚未落下,只听噗呲一声,比一般刀剑长出一截的八面汉剑,不知何时已被那高大的黑衣人提起,从腰侧直直刺到了举刀正要劈砍的痦子汉子胸口。

那长着痦子的汉子,双手高举着铁刀,缓缓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长剑,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刺啦——

高大的黑衣人将八面汉剑抽了回去,长着痦子的汉子身体跟着也软倒在地。

但不知是高大的黑衣人是否用力过猛的缘故,他这一抽剑,身体跟着也不受控制似的朝前踉跄了一步,一个单膝跪地,再次用八面汉剑拄在地上,方才支撑住了身体。

“你……”

杨越见到对方几欲跌倒,不由朝前迈了一步。

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虽然看着也不像是什么善类,但对方前面出剑抵挡住那络腮胡汉子的铁刀,着着实实是救了他一命。

“嗯?!”

那已经单膝跪地的高大黑衣人,却在杨越迈步靠近的一瞬,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可能的危险,猛然一个回头。

那眼神,宛如一头受伤的猛虎,满是凶厉,死死盯在了杨越身上。

杨越迈步的脚步一顿,缓缓放下收回。

不过,他借此也真正看清了这个高大的黑衣人的容貌。

这是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青年,眉目冷峻,面容硬朗,脸色不知是受伤还是在雨水里浸泡太久的缘故,显得格外的苍白,可偏偏双眼又红得吓人。

“那个……”

杨越轻轻摊手,正示意自身没有威胁。

然而,他的话尚未说完,那猛然回头盯着他看的黑衣青年,竟是又一下闭上眼,忽然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

“嗯?!”

杨越见对方突然倒下,大感讶然。

“这人……莫非是受伤了?!”

杨越有些不太确定对方的状况,不过联想起之前几次听到的粗重呼吸声,隐约有了一些猜测。

不过,他并未立马上前,反而稍稍等了片刻,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查看起了这身材高大的黑衣青年的情况。

他先是探了下鼻息,发现对方气息有些微弱,但还有气,应该只是昏厥了过去。

不过,杨越低头打量了一番后,却是发现这黑衣青年的身体状况极为糟糕。

对方的一身黑衣已经被撕裂得有些破烂,在后背和左手小臂上,都有利器割破的伤痕。

杨越粗略的数了一下,至少有八九处之多,被雨水浸泡后,每个伤口上的白肉翻裂,看着格外让人瘆得慌。

“竟然撑着这样的伤势……”

杨越想起方才黑衣青年持剑斩杀三人,动作利落干净,心中不禁有些动容。

这样的一身伤,换做其他人恐怕连站着动一下都难,这黑衣青年硬生生持剑斩杀了三人。

可以想见,这人的心性。

“嗯?这些伤口……”

不知是前面搏杀用力过猛崩裂了伤口,还是离开了外面雨水冲刷的缘故,杨越忽然发现,就这么小片刻的时间,这黑衣青年身上那些翻裂开的白肉伤口,不少地方又渗透出了血水。

杨越连忙将对方身上的黑衣解开,准备查看起对方身上到底受了多少伤。

忽然,在解开对方胸口衣服的时候,一个油布包从对方胸口滑落。